72度.

别纠缠过去,别肖想未来。

【贱虫】Cenerentola.

是 @QUIET 16宝贝的梗.

梗具体是怎么说的我也是忘了.……

反正大家自己看吧.……

 

 

 

  一件蹊跷的事情在Wade身上发生了。

  他清早七点醒来,在马桶上先坐个把分钟,直到屁股发麻,浴霸的暖灯烤得他光秃秃的头顶有点儿烫手。他随随便便抹两下脸,把牙刷反复往嘴巴里捅二十几次,揪着一个星期没淘洗过的毛巾乱糊一通,然后半干不湿地摔到沙发里去——像一滩穿着发黄背心和卡通内裤的稀泥。他把电视打开,里面是已经播报一半儿的天气预报,但那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总不会在制服外面套件羽绒服。

  他开始对付前一天晚上吃剩的披萨和放在茶几上没气的可乐,牙齿薅着结块的芝士和软踏踏的面饼,像嚼烂一团橡胶那样努力地把它吞进肚子。然后扯出一张手纸随随便便地擦掉指尖上的油污,一边把粘在唇角的青椒里卷进嘴里一边把自己揣到制服里。电视开始播放脱口秀节目,地中海秃瓢主持人像模像样地操着一口阿三英文,像刚从咖喱池子里爬出来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往下掉土豆渣和胡萝卜块。

  接下来他就去上班了,按照和客户约定的那样砍掉一些手脚,捅瞎一些眼睛,捣烂一些舌头。同时按照和榜样约定的那样保留一些惨叫,容忍一些咒骂,放纵一些喘息。有时候他得从纽约最东边一路干到顶往西的地方,或者来来回回起码路过三次熨斗大厦,把自己搞得像一条气喘吁吁的死狗,口干舌燥地扑到喷泉表演的灯光聚焦点掀开面罩呜啦呼啦地大喝一通,在一群保安抄着电棍围上来的时候打着饱嗝脚底抹油。

  他坐到佣兵酒吧的吧台后面,指节在桌面上敲出两声轻响,然后和Weasel展开一局别开生面的相互辱骂比赛,偶尔还恶劣地在对方那本来就惨不忍睹的厕所里留一滩见证战争的呕吐物,再大着舌头骂骂咧咧地撞开玻璃门,和消防栓来一场浪漫的促膝长谈。

  等到他那一直都不十分清醒的大脑终于摆脱了酒精的控制,Wade发现自己正站在浴室里,镜子前,身后是马桶,手边是肥皂洗面奶,头顶是烫人的浴霸光线,眼前是——

  眼前是一件蹊跷的事。

  “你这狗娘养的有点儿眼熟噢,”Wade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手感光滑,带点胡茬,镜子里的眉毛随着他的表情变化压成一条拐弯的浪线,“我刚刚喝太多拿枪逼着哪个整容院的全体精英医师给我做整容手术了吗?拿着我以前的照片?!我钱包里溜走了多少不清醒的钞票?都他妈用不着睡一觉,我放个屁的工夫那该死的自愈因子就会帮我把这张脸修复回牛油果!”

  “想从Deadpool的脸上挣钱的人都应该下地狱,大头朝下表演‘我烹饪我自己,我煎炒炸我自己’,”雇佣兵骂骂咧咧地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扬了一大把冰冰凉凉的水珠,用手背蹭蹭鼻子,大吸一口气,“谢谢!仙女教母!你让我愿望成真了!我现在打开窗户会有一辆南瓜马车等在半空吗?谢谢!请问我的水晶鞋放在哪里?我希望它们质量够好,以及别夹到我的汗毛。”

  ——童话梦成真,荒唐,但是可信,毕竟这操蛋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前一天晚上Wade以Deadpool的身份和他的偶像、榜样、好朋友以及梦寐以求的屁股主人就“坦诚相待”的问题进行了一番争论,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年轻人总是如此固执,他们执着于虚无缥缈的大道理和关系更进一步时的仪式性,就像喝多了毒鸡汤一样坚持某些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并不是那么有必要进行的事情,比如两个戴面罩穿制服的男人在建立起深厚友情以后到底需不需要把面罩扯下来让对方见识自己的真实面目。

  Deadpool持反方观点,Spiderman站在正方。

  “我能想象出你的样子,那给人的感觉和你穿着制服时不会相差太多——虽然我有时候会教训或者责备你,但我从来都没法儿否认你很酷,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最酷的人,”男孩儿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钥匙环,他伸直食指,金属环状物在第一个和第二个指节之间飞快地打转,“我想猜猜,就通过你的声音吧。我猜你染了黑发,因为那会显得沉稳,就像你真正打算做什么事一样,虽然嘴巴不饶人;你会不会把眉毛也染成黑色?然后是眼睛,你一定有一双浪漫又疯狂的蓝眼睛,就像小孩子们喜欢收集的水晶弹珠一样好看。”

  “为什么猜黑色?”Deadpool垂着手,岔开双腿坐在Spiderman旁边,他们的膝盖轻轻碰在一块儿,他扭头看着对方轻轻点在地上的脚尖,“你喜欢黑发?东方人?我印象里黑发的人都不爱说话,从电视剧和漫画里得出的结论,而沉默寡言这个词只在我被割掉舌头时才能派上用场。”

  “我只是这么猜而已,黑发们总是能让人放心,那就是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和敌人苦战时你抄着刀飞奔过来一样,我的心脏前一秒还在这里,”Spidey稍微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指尖从清晰的锁骨中间嗖地滑了下去,又指指胸口,“后一秒它就掉回来了,除了不得不担心有时你可能会下手过重以外,战斗中的你总是可靠的。”

  “多谢夸奖,但我只把这当成你的青少年小伎俩——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通过讨好我来让我摘下面罩,那行不通,别白费口舌,”Deadpool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鼓着胸脯把胳膊交叠起来抱在胸前,才把那一大口气吐出去,又抬手隔着面罩揉了揉鼻子,“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妈妈在催你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吗?”

  “……我妈妈去世了。”男孩儿生硬地回答。

  “抱歉,”Deadpool不自然地耸耸肩膀,东拉西扯地想要把这个话题糊过去,“你现在一定不想聊这个?就接着谈上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Spidey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隔着面罩,用指尖,动作很轻,像是在掩饰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呃,因为年轻人可恶的好奇心?这是难免的事情不是吗?你们成年人也是一样,你们会使用那些社交软件——别狡辩我在你手机上看见过的,你们可能会在那些软件里遇到相处得当的人,你们聊到天南地北,然后你也会想见见他,不是吗?”

  “这番话的隐含意思多到你自己可能都听不出来,我都不知道该先抓着哪个字眼开始深究了,”Deadpool意味深长的哼了两声,“所以现在你把我们的关系比作社交软件上互相给对方比心的网友?而且你用了‘他’,你这个小鬼压根不会隐藏自己的所思所想,你肯定不会希望这会儿我们俩喊三二一一起揭开面罩,因为你也不想让我见到像熟虾一样红的耳根和脸蛋。”

  反方陈述期间,正方辩手一直试图破坏规则打断对方的回合。Spidey起先是像个猴宝宝一样不安地抓耳挠腮,似乎是雇佣兵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把他的脸烫着了似的,他意识到即便手舞足蹈也无法让对方闭嘴,干脆扑过去试图把Deadpool的嘴巴堵死,可成年人只是往后让了让身子就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小狗伸过来捣乱的爪子,还抓住了小动物柔软的手腕。

  “是我说得不那么严谨!但你完全没必要把重点放在那些字眼上面,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你只是在转移话题而已,一点儿都没有成年人的样子。”Spidey气哄哄地把手抽回来,如果他没戴面罩,恐怕说完这话时会像一只生气的小狼狗一样冲Deadpool亮一亮他的犬齿。

  “我可不知道,”雇佣兵慢吞吞地把手揣回自己的臂弯,“可供理解的意思太多了不是吗?我又怎么知道我所认为的到底是不是你想表达的?我还可以把这理解为一场告白呢,像你说的——社交软件式拉近关系,‘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啦,可以约出来见见面看看电影吃吃饭聊聊人生准备结婚啦,只要你长相过得去就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孩儿急切地打断了这种猜想。

  Deadpool稍微偏了偏头,做出一个“你看我说啥来着”的表情。

  Spidey重重地喘了口气,像头气鼓鼓的小牛犊一样,“我只是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毕竟隔着一层面罩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真实,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我想象出来的伙伴,因为我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一个这么酷的人……”

  “嘿,嘿,打住,别来这个,你抓住Deadpool的命脉了——”Deadpool一边嚎叫着打断男孩儿一边自暴自弃式地垂下头,用掌根揉着自己的眼睛,“这会让我心软的,咱们俩现在的规则是据理力争各显神通,而不是互相感动比谁煽情的本事更大,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像选秀舞台上突然开始哭惨的选手,这太没品了!”

  想使小手段的男孩儿被戳穿了,Spidey有点恼火地鼓起了腮帮子。

  “好吧,但我不相信——你完全不好奇?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面罩下面的脸长什么样子?”年轻人不死心地扭过头逼问,坐在他旁边的雇佣兵还保持着头几乎从大腿缝中间怼到地上去的死狗姿势。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再次有动静时终于抬起了脑袋,做了一次深深深呼吸,才重新把视线放到身边难缠的小鬼脸上,“好吧,我也好奇,成年人也有可恶的好奇心,而且不比你们差,有时候甚至更过分一点。区别就在这里——成年人往往知道分寸,我们在满足好奇心以前首先考虑可能造成的后果。我举个例子,就拿刚刚的社交软件式相处来说吧,你会好奇那个和你相处得当的到底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以及头发是不是黑的、眼睛是不是蓝的,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你真的得偿所愿看到他的样子,发现他与你想象中全然不同的时候……”

  “你们可能会失去彼此。”

  年轻人看着雇佣兵,几秒后才眨了眨眼,那双圆圆的白色眼睛里写满了透明的不解。

  Deadpool在面罩下面翻了个白眼,“看来你没听懂,我再说得具体一点:你可能会感到失望,发现他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靠、那么幽默或者那么英俊,这个时候你就失去了一个你愿意与之相处的——朋友或是未来恋人啥的,都有可能,那看你自己;然后相反来讲,他让你失望了,他也会失去你。你们都会因为可恶的好奇心失去一段关系,而如果不试着打开那个该死的魔盒,你们明明可以相处得很不错,但它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呢?只有失去。”

  “这是以偏概全,”Spidey终于明白了Deadpool想要表达的意思,机灵的小男孩儿很快发现了反方辩词中的漏洞,“你说的不完全对,因为这其中也有好的可能性——我和他都能让彼此满意的可能性,或者虽然不那么满意,但为了相处上的合拍而可以被慢慢接纳的不足或是冲突,你却直接把能够获得好结果的可能性给全盘否认了。”

  “谁能相信你说的话呢?”Deadpool无力地哀叹了一声,“你告诉我你在学校里是个沉默寡言的学生,有时候还会被小混蛋们欺负——你对沉默寡言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靠这张嘴你都能在二十分钟内让无人问津的三明治小推车前面排个折返的长队。”

  “我不想去卖三明治,因为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在有人付账以前就把它们吃光。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以为你明白的,如果你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永远止步在这里,那揭开面罩就是迟早要发生的事,不论你如何逃避都是一样,别试图用大人理论说服我。现在我也举个例子,还是社交软件:当你遇到,和他相处愉快并想进一步发展时,你又不愿意承担打开盒子的风险——那么要怎么做?穿着紧身衣和他见面然后告诉他你是Deadpool?或者干脆直接说‘我们来一场网络婚姻吧,谁也不知道谁长着什么样的脸那种’?你不会。”

  “因为我还有第三个选项,”Deadpool摸了摸下巴,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是强词夺理发言,“我可以选择规避风险,直接把他拉进黑名单,就假装我没认识这个人,然后去酒吧自由放纵一下,当晚就认识了一个长相英俊身材性感性格幽默为人体贴的爱情使者,和所有烦恼以及风投说拜拜。”

  “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做的吗?”男孩儿不可置信地问道,同时看向Deadpool,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你要逃跑了?就因为你不想面对可能失去的风险?你也不愿意相信我会接受你面罩下的一切——还是你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接受面罩下的我?”

  “……应该是前者,谁知道呢?”雇佣兵心虚地抬了抬手,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出来以后,又扭转手腕去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我会羡慕你们年轻人——羡慕你们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即便知道面临风险也愿意咬牙试试看,而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在知道结果有失去可能的情况下,我得再三斟酌。”

  “也就是说还有余地?”男孩儿试探地凑过来,像个小长颈鹿一样把脑袋伸到Deadpool面前,面罩上的大眼睛含着隐隐的期待,瞪大了看着对方。

  成年人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又抬了抬手,最后落回大腿上,拍出“啪”地一声,“好吧,有,但我需要时间和更多的考虑——这也是你需要的。我们都得坐下来认真思考一下可能面临的后果,而不是把它当做儿戏,一时热血上头就叫嚷着要在对方面前扒光自己。”

  “只是摘掉面罩……”Spidey小声辩解。

  “我知道,我知道,男孩儿,别抠字眼,我们都好好想想,或许当你冷静下来以后你就会发现连你自己都觉得露脸是件难事,在这以前我们得先确定自己担负得了这个后果。”

  “就像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男孩儿撇了撇嘴——在面罩下面,似乎对这说教一般老气横秋的语气有些抗拒,他小声说。

  “就像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Deadpool语气严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当然听出了Spidey发言时带着的小情绪,这句话原本也只是当做某种抱怨或者不带恶意的嘲讽,但它没错,雇佣兵必须让男孩儿认识到这一点。

 

  

  当天晚上Wade就做了一个神奇的童话梦。

  他得有些日子没做过类似的梦了——他常常做梦,几乎是每天。但Wade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Spidey总不是梦的主角,甚至很少在梦里出现。他总会在醒来的时候把梦忘掉,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某些不足为道的细节,其中更多的是血腥、断手断脚、哀嚎、痛骂和哭叫。他偶尔会梦到自己被束缚在什么地方,卸掉自己的手腕也挣扎不开,或者干脆只是站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即便走来走去、挥手、大叫也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这就是这个梦的神奇之处,并且Wade在醒来以后还能把一举一动和每个对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如同刚看过一场自己主演的电影。

  他站在纽约街头,天正在下雨,淅淅沥沥。街道上亮着一盏又一盏孤独的路灯,像是迷路的小船。这里没有行人也没有来往的车辆,只有雨水拉成长线落在白色的交通线上,溅起微小的波浪。Wade就站在一个转角,迷茫地看向四周,楼房里的灯光稀稀拉拉地亮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中深夜。

  ——然后有什么东西来临了,从夜幕深处雾气磅礴的地方。空气里响起一连串欢快又清脆的铃铛声响,车轮在地上滚动,水花翻起的声音也像一种歌唱,断线的雨滴变成闪着烟绿色光芒的萤火虫,簇拥着一场难以捉摸的梦。

  一辆南瓜马车停在了Wade面前。

  “干,谁把我的理智线砍断了。”雇佣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门慢慢打开,迷茫地骂了一句。

  头顶高帽衣装华丽的女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嘴角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一根手指有些局促地转着自己领口的银色扣子。她的视线落在Wade脸上,眼睛里就像盛着一弯傍晚的湖面,波光闪闪。她迈出一条腿,赤脚踩上积满雨水的地面,就在她的脚尖落进水中的时候,那里奇迹般地画出了一个透明的圆圈,像是芭蕾舞女在薄薄的水面上一跃而过,留下扩散的波澜。

  “我听到了你的愿望,”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就像银铃碰撞一样令人愉悦,烟绿色的萤火虫在她周身忽忽悠悠地旋转,“我听到了真爱的呼唤,我听到有人在乞求童话,我在你的梦中降临。”

  她手里攥着一根银色的短杖,顶端嵌着一点夺目的星光,她一边说话一边迷醉地伸出手,好像在和那些快乐的小虫子们交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跑错片场了,女士,”Wade冷漠地抱着胳膊,就像被不情不愿地推进了儿童剧场,“这里是Wade Wilson的‘差一点就杀人’现场,没有狗屁的真爱和童话,只有血淋淋的眼球和半截生x殖x器。”

  “噢——!”女人夸张地拖了一个长音,语气里满是矫揉做作的抱怨,还向下转了好几个弯,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雇佣兵,形状完美的眉毛拧成气恼的角度,“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你可真说到点子上了,”Wade冷笑了一声,“那是啥魔法?能不能给我也用用,我被雨浇透了,现在有点儿冷。”

  女人仰着下巴,往空中轻轻点了一下银杖,“那是因为你睡觉乱踢被子,我帮不上你的忙。”

  “所以你有什么用呢?一个花瓶。”Wade抱着肩膀,隔着衣服搓了搓下面阵阵发冷的皮肤,同时还缩了缩脖子,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嗤之以鼻。

  “你可真不讨人喜欢!”女人气极地又重复了一次,她掐起腰来,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仙女教母——也或许就是,“我真不想帮你的忙!这是看在真爱的份儿上,绝对与你无关,你也应该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你会感激我并且对自己今天的言论感到后悔!你这个……坏蛋!”

  她扭过头去不再理Wade,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她甚至不想再看对方一眼,就那么别着下巴伸出胳膊,手腕压低的弧度像是天鹅柔软又流畅的脖颈,指甲上嵌着宝石的小拇指高傲地挑起一点,往Wade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银杖——它发出柔和的光芒,顶端的星点慢悠悠地飞起来,被烟绿色的萤火虫们簇拥着,落到了Wade的眉心中间。

  “三天,八点以后,十二点以前,顶着那张脸去追逐爱情吧——讨厌鬼,祝你成功,哼。”

 

 

  Wade把脑袋从浴室探出去,看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

  九点三十四分。

  第一天。

  他把脑袋从门缝缩回来,又往脸上胡乱抹了把冷水,再次确认镜子里的一切不是幻觉——虽然没有黑色的头发,但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浪漫而又疯狂。这无疑是一个机会,为了他和他的蜘蛛男孩约定考虑的问题,或许他们明天就应该见面。

  Wade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小臂光滑的皮肤,和明晰的肌肉线条。

 

  “这……挺奇怪的。”

  “我觉得还好。”

  Wade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面罩,他穿着白背心,外面是棕褐色的皮夹克,就像随时有可能背上猎枪冲进秋天的大草原那样。同样只戴着面罩的男孩儿站在他对面,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拉链一直拉紧到最上面,双手揣在口袋里。

  “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当做coser?”男孩儿有些局促地向四周看了看,人群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人停下脚步或是留下一道疑惑怀疑的视线。

  “当然,没人会傻到——没人会聪明到认定我们就是Deadpool和Spiderman,”Wade这么说,他越过Spidey的头顶看了看对方身后,细碎的白点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我们现在就摘面罩吧,然后去店里坐着聊。”

  “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男孩儿得意地从兜里伸出手,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面罩。

  “Peter Parker,先生。”他蓬松又柔软的褐色卷发从紧绷的布料中解放了出来,嘴角扬着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像怀揣着星光的小偷。那双眼睛如同刚从嘴里拿出来的巧克力硬糖,光滑又闪亮,只是看着就让人嘴里发甜心里发腻。

  或许是因为Wade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起先告诉自己那个善良的男孩儿绝对会拥有一张瞥一眼就难忘终生的脸,后来他意识到这种自我暗示可能会带来风险,所以尽管他并不愿意,也不相信,却还是选择催眠自己——Spidey的面罩下面或许是个满脸雀斑的小鬼,一个声音男性化的女孩儿,甚至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人。所以当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呆住了,几乎说不出话。

  “Peter Parker,先生,”男孩儿重复了一次,语气更加心惊胆战,他抓着面罩的手正无意识地用力攥紧,目光小心翼翼地探向Wade看不出表情的面罩,“……我让你失望了吗?”

  “不,不,这世界上不会有谁能对这双眼睛失望——你比我的最好预想还超过了千百倍。”Wade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否认了Peter对自己的怀疑。他开始想逃跑,起初对着镜子时那种自信和势在必得在与那个眼神碰撞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变成一个骗子,他会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

  不论是这张脸,还是那个童话般的谎言。

  “……到你了。”信号枪打响,男孩儿的声音打断了雇佣兵的胡思乱想和逃避冲动。

  “我想……我……呃,我今天的皮肤状态可能不是……嗯……我觉得我们……”

  “快点,Wade。”

  Wade咬了咬牙,决定把两天以后暂时抛开,现在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会有办法应对之后的局面,完全不用斟酌或者准备,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擅长这个,去随心所欲的干点儿什么,然后处理随之而来的突发状况。

  他攥住脑袋后面那个小揪,把面罩扯了下去。

  “Oh my god——你真的有一双蓝眼睛!!!如果我小时候有这么一对玻璃弹珠,我甚至不舍得把它拿出来展示给别人看!!……我是说你之前为什么会认为这张脸可能让我失望?你从来没照过镜子还是怎么的?!”Peter难以置信地发出一连串惊呼声,他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那张脸的轮廓像是被刻刀雕琢过,双眸则像是把蓝水晶融化,糅进北极星再在眼眶中凝结,以及对方稍微汗湿的金发——Wade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Wade Wilson,”雇佣兵不自然地用手背挡住下巴轻咳了两声,“我想我可能……有点老?”

  “根本不,”男孩儿斩钉截铁地予以否认,后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有一天你真的看起来有点老,那也是魅力所在。”

  盒子里是期待中的结果——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他们都惊叹于面罩下掩藏的小小秘密,并在真相大白的那一秒钟真心实意地感到惊喜,但这不代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后顾之忧。

  他们到咖啡厅里小坐,享受第一次跨越神秘身份的相处,Wade以为这张脸会让他表现得更加自然幽默,然而雇佣兵却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墙上的钟表,好像秒针每动一下就离死刑宣告更近一步,他因此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甚至好几次漏听了Peter的问话。

  “……你待会儿急着去做什么吗?”男孩儿用银勺子搅着杯子里的牛奶,一个小小的漩涡盛在乳白色的湖面中央,他不解地看着Wade——对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光没那么健谈自如,甚至好像还有些紧张,那完全不像Deadpool的行事风格。

  “呃……我……不是,但我得在十二点之前回家……关电视,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电视开了一整天。”Wade手忙脚乱地把目光从挂钟上收回来,但还是不敢直视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他只能盯着牛奶杯里的小漩涡,感觉浑身冒冷汗——关电视?什么傻逼借口?

  Peter用狐疑的眼光看着雇佣兵,手里搅勺子的小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皱起了眉毛——

  “关电视?你认真的?用这种借口?”男孩儿咬了咬下唇,“这完全没必要,我是说……如果你对我面罩下的样子不是那么满意的话,你知道就算你不直说我也看得出来,打从在外面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你甚至都不愿意看我……!”

  Peter压低声音,但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一点儿恼怒,他就像遭受什么屈辱一样地看着Wade,又生怕大声讲话会打扰到周围的客人,但男孩儿这幅样子足够把雇佣兵吓一跳。

  “不,我——不是,绝对没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Wade躲躲闪闪地看向Peter,同时一只手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在自己下巴上抠抠挠挠,用这种方式确认自己的脸还没出问题——尽管离十二点钟还早,“我怎么可能对这张脸不满意?!别开玩笑了,你出现在我美梦里时都没长得这么讨人喜欢过,只是我今天……可能我太紧张了,你的脸好看得让我紧张。”

  男孩儿对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表现得半信半疑,他承认自己在为此苦恼——摘下面罩他就变回了那个不善言谈、微不足道的Peter Parker,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让Wade看到那个对方愿意与之相处的自己,所以他拼命寻找话题,努力表现得再自然一点儿,却没想到会被雇佣兵全然忽视。

  Wade就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神游,几乎没有哪一秒钟他的注意力是集中在他们的谈话上的,他要么有意无意地每隔三秒瞥一次时钟,要么低头抠自己的手指,或者用指尖在脸侧用力地蹭来蹭去,摸摸自己的鼻尖和下唇,像个顽皮的多动症小孩。如果非要给他一个形容的话——

  “你就像舞会上的灰姑娘,我甚至觉得下一秒你就要跌跌撞撞地推门跑出去了,还留下一只……呃,运动鞋,我能凭这只鞋子找到你吧?还是说你打算坐上南瓜马车直接回到加拿大去?”Peter这么比喻道,这完全是句无意的玩笑话,因为Wade表现得实在过于局促了一点儿。然而雇佣兵此刻就像被一箭“biu”地射中脑门儿一样,惊愕地张了张嘴。

  “我可不是灰姑娘,如果真让我变成公主,我想我应该是贝儿,或者睡美人里面刻薄的巫婆,白雪公主里面恶毒的皇后……或者啥的,反正别是灰姑娘。”

  男孩儿没想过对方会为这么句玩笑话较真,他惊讶极了,继而甚至有些失望——摘掉面罩的Deadpool和他印象中那个幽默风趣又深谙世事的雇佣兵一点儿都不一样,这让他想到他们之前那个打开盒子的比喻,以及社交软件的例子。

  但他们原本讨论的重点是面貌,Peter从来没想过跨过长相问题,摘掉面罩会让人的性格都发生转变。

  ——总的来说,他们的第一夜并不愉快,和童话故事中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同。

  而对于Wade来说,这其实是第二夜。

 

 

  Wade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搞砸了——他顶着这张脸都会把事情搞砸,十二点钟的钟声一响更不知道会把局面搅成什么样子。他原本以为这个成真的童话梦是个绝佳的机会,但真正付诸实践的时候,他却畏首畏尾地、紧张得像是刚抢完八家银行,随时都可能有一群特种兵冲到咖啡厅门口去把他包围一样。

  所以Peter在谈话的过程中渐渐失去了耐心,看得出来起初男孩儿很努力地想要找到话题,让相处的节奏回到他们平时戴着面罩时那样,可Wade全程都表现得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年轻人终于放弃了,宣告失败,谈话结束,用的理由是:“你今天的状态或许不怎么好,也可能真的是被我说中了——我摘下面罩的样子没能赢得你的心意,是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联系我。呃,但我还是觉得……说再见之前我希望你明白,不论你是怎么想的……算了,我自己也很混乱——回头聊吧。”

  Wade深吸一口气,一头砸进了满洗手池的冷水里。冰凉的液体像滑溜溜的蛇一样钻进他的耳缝,脑袋里是看不见的气泡无限膨胀、被水流推动缓慢变换形状的声音,他埋在水里吐了一大口气,一串泡泡发出噗噜噜噜噜噜的巨响,浮到水面上,砰一声胀破,连成一串。

  他现在甚至不把第三夜当做一个挽回的机会了,不论如何那都像是陷阱——如果他的表现不尽人意,Peter会对他愈加失望;如果他的表现赢得人心,Peter只会面临第二个残酷真相的考验。

  所以他该怎么做?Wade只觉得那该死的仙女教母在报复他,这神奇的暂时魔法根本不会让人顺风顺水的追求真爱,反而在给人平添烦恼——他现在被迫变成一个骗子了,谎言内容是那张早已经不属于他的脸。

  

 

  “……我以为你不会再戴面罩出来了。”Peter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们前一天刚刚见过面,度过了一个不算愉快的晚上,和几个小时的相对无言,现在他们又碰面了,对方仍旧是那身装扮,戴着面罩。

  “我可能得坦白一件事,”雇佣兵隔着面罩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关于我的脸和灰姑娘——你相信童话会成真吗?”

  “像我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连圣诞老人都不相信啦,”男孩儿笑了起来,今天的Wade感觉正常了许多,也或许是他还没摘下面罩的原因,“但那是在我变成Spiderman以前——现在我和各种不可思议的敌人战斗,超凡伙伴是个掉了哪里都会重新长出来的家伙,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童话呢?那是美好的一种表现。”

  Wade深吸了一口气,他抹了抹鼻子,现在是下午五点钟,雇佣兵把面罩从头上拽了下去。

  “希望这幅样子不会吓着你。”他说,同时低下了头,和那天一样不敢和面前的男孩儿对视。他听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那足以说明对方现在的情绪,尽管听得出来Peter有在尽力控制自己。

  “我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谁逼着失去谁,”Wade自嘲地笑了笑,又一次抬手无所适从地在脸颊上抠抠挠挠,只不过这次他担忧的事情正硌着他的指肚,更不用说他露出来的手背和每一个骨节都如此丑陋,“这就是——这就是理由,你一直想知道的。至于昨天是怎么回事,仙女教母跑到了我的梦里,如果你能坚持站在这里看着我三小时不逃走也不呕吐,你会看到昨天那张脸,只不过它会在十二点以后消失,这是最后一天。”

  他把双手揣回兜里,像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局促地颠了颠脚尖,再无力地把脚跟落回地面,期间一直不敢把目光放到对面男孩儿的脸上——他不想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巧克力糖果眼正在融化,露出下面酸涩的失望,更不想从那弯月亮湖里看到倒映出的、丑陋的自己。

  Wade咽了一口唾沫,像个犯了错误等候发落的小孩。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根暖热的手指,它落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眼睛下面那块柔软的皮肤,疼爱地用指背在上面蹭了蹭,如同母亲在安慰高烧的小孩。然后那只手展开了,从脸颊一路向下抚摸,停留在下巴一侧,贴近一边唇角。

  “我只觉得疼,”Wade听到了男孩儿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只觉得疼,老天,他们曾经对你干了什么?”

  雇佣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早已经不在乎那个有些锐利的问题,可Peter那只暖乎乎的小手摩挲过每一道伤疤时留下的余温却把他烫得几乎流泪。Wade抬起头,像个懦弱的小偷,那双浪漫又疯狂的眸子胆怯地看向对面那张脸。

  他看到年轻人通红的眼眶,鼻头闪闪发亮,那只手还停在他下巴,拇指伸出来轻轻抚摸着他斑驳的嘴唇,“……就是为了这个?你害怕我会为了这个离开你吗?”

  雇佣兵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要点头,却下意识阻止了这个动作,Wade不愿意表现得像一只等待疗伤的动物,就像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胆怯和卑微。但他隐藏的所有小情绪全都被敏锐的男孩儿发现了,一如他得意地认为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能看透Spidey的一切。

  而成年人——那不是理由,只是借口。他之所以看得见,是因为Peter想要他看见;就像他自以为在隐瞒,却不小心抽了抽鼻子。

  一早就跨越了——无论是盒子还是社交软件问题。Wade从没想过Spidey会和自己一样:在摘下面罩以前,雇佣兵私下做过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并坚定地相信着无论他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一张脸,他对男孩儿的爱与崇拜都会始终如一。

  他从没想过,Peter也有着与他一样的自信。

  并且这自信没让任何人失望。

 

 

  “如果这张脸会让你变成社交障碍患者,我承认我更喜欢你三分钟之前的样子。”Peter看着坐在对面的成年人,那张脸就在他面前神奇地发生了变化,从一个恐怖的疑似严重烧伤者变成了那个英俊的金发王子,而对方显然又因此局促了起来——尽管他们刚刚已经跨越了那个令人纠结又畏惧的问题。

  Wade想了想,他本来打算说点儿什么,但似乎又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又瞄了一眼挂钟。

  Peter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男孩儿把手伸到他的视线和钟表之前,挥了挥,重新赢得雇佣兵的注意力,冲他露出一个有些小心翼翼的微笑。男孩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又咽了一口唾沫,说话时始终盯着Wade皮夹克上的袖扣:

  “别看了,我想……我今天就破例晚点回家,在十二点以后,我有一件事要做,很重要,值得我为此挨顿唠叨。”

  “什么事?”Wade困惑地看着打着小算盘的男孩儿。

  “你会知道的。”

  ——

  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已经有一个小时出头了。期间Peter一直在看表,好像迫不及待零点的到来。Wade只觉得这个小孩的行为让人捉摸不透,他在十一点出头的时候就把面罩戴回了脑袋上,并没有理会Peter的抗议。

  “到了!”男孩儿突然急促地叫了一声,他停下脚步拍拍Wade的肩膀,“还有两分钟,把面罩摘下来,快!”

  雇佣兵不情愿地嘟囔着什么,但还是选择了乖乖照做。

  Peter始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边,小声倒计时,从二十开始一直数到十——意料中的九没有如约而至,Wade还在琢磨男孩儿到底想干些什么就突然被拽住了领子,好样的,Spiderman式犯规,蜘蛛力量。

  他被一个男孩儿强硬地亲吻了。

  足有两分钟,两个人就只是嘴唇相贴,Peter用力到Wade的后脖颈都被领子勒得发疼。等这个吻终于结束,男孩儿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嘴角——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他闪闪发亮的硬糖眼睛正看向那双猜测中的深海,他从中看见了兴致勃勃的自己,和Wade乱七八糟的情绪。

  “我愿意吻你,与面容无关——我对你的喜欢也是一样。”

  “社交软件万岁。”男孩儿轻轻说道。

  而下一秒,他被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有位成年人要教教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吻。

 

 

End.

 

 

By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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